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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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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聿深那句玩味的話落下去之後,房間裏的氣氛一下子變得黏膩起來。

知道他可能會提起那晚的事,卻沒想到會這麽直接。

要是換做其他姑娘,聽見他那麽直白赤裸的話,估計會臉皮兒薄的奪門而去。

但喻初薇不一樣,倒也不是她臉皮厚,她做記者這些年,就是跟各種人打交道,處變能力可想而知有多擅長。

再說。

周聿深說的也沒錯,她那天早上離開時,確實給他丟過去一句話,有需要再來找他。

事實上,她確實睡了前男友,但比之跟前男友意外上了床更窘迫是的,她把前男友當成了鴨。

那天早上她好像還誇了他一句,誇他服務的還不錯。

“……”

喻初薇面不改色的站在那裏,不逃避,也不臉紅,對上周聿深的視線,她一本正經的回他: “不好意思,今天我是過來采訪您的,至於私人問題不在我們今天討論的範疇之內。”

周聿深微起身,慢慢倚靠到了座椅的後背上,他沒說話,只是安靜的等著喻初薇後面的話。

喻初薇握緊手上公文包的帶子: “還沒正式跟您介紹一下,我是傳奇雜志社的記者喻初薇,很感謝今天您能在百忙之中接受我的采訪。”

她一口一個您字,客氣又疏離,像是在跟他拉開距離,卻也像是在故意堵他的話,不讓他提起那些不該提的事。

周聿深不動聲色的摩挲著食指上的鉆石戒指,他還望著她,隔著透明的鏡片,視線微涼,像個狩獵者。

他微揚下巴,示意喻初薇: “喻小姐,坐。”

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,不過身為心理師,他最擅長拿捏人的心思。

喻初薇不敢松懈下來,腦海裏始終緊繃著一根弦,準備等下見招拆招。

她面帶微笑: “謝謝。”

說著話,喻初薇拎著公文包走了過去,落坐下來。

坐下後,她跟周聿深的距離拉得近了一些,近到只隔著一張辦公桌。

喻初薇從公文包裏拿出采訪稿,遞給了周聿深: “您先看一下采訪內容,如果沒什麽問題的話,我們就可以正式采訪了。”

周聿深喉間低應了一聲,他一邊微擡眼皮望著喻初薇,一邊接過了她遞過來的采訪稿。

喻初薇始終大方的坐在那裏,迎著他望過來的視線,直到他垂下眼皮,看起了手上的采訪稿,她才在暗地裏偷偷的松了口氣。

只是那口氣剛落底,就聽見周聿深低涼的聲音在她耳邊響了起來: “所以你這算什麽呢”

喻初薇應聲望了過去,周聿深沒擡頭,他長指還懶散的夾著文件翻卷的空白頁,不看她,視線始終望著手裏的采訪稿。

看起來他好像是在問關於采訪的問題。

“您有什麽地方不清楚的嗎”

“嗯,確實有些搞不懂的地方”

喻初薇望著他半垂的側臉,很認真的問他: “哪裏搞不懂呢,您不妨直說。”

周聿深微擡眼皮,視線透過鏡片望了過去,他整個人的情緒都很淡: “說了喜歡我,卻又當作不認識我。”

“……”喻初薇不禁坐直了身子。

這個男人太能裝了。

她還以為他真的會問一些采訪稿的問題,結果轉個彎又繞到了那天晚上的事,還裝得那麽像,害她很認真的跟他討論。

結果根本就不是那麽一回事!

周聿深的表情越發的耐人尋味: “是在跟我玩欲擒故縱嗎”

“……”

他低涼的語氣聽不出任何情緒,語氣淡,可話卻很重,欲擒故縱這四個字,無異於在褻瀆她對他的喜歡。

喻初薇突然覺得很委屈,她放在桌下的手,禁不住交握在了一起,剛想要開口質問他,那天為什麽不回應她的喜歡。

門口就傳來了敲門聲。

她張了張嘴,卻又微嘆氣,垂下了眼眸,到底是什麽都沒來得及講出來。

“進來。”周聿深望著她低垂的側臉,朝門口應了聲。

阿偉舉著相機推門而入。

“您好,我們一起的。”一進來,阿偉就指著喻初薇,跟周聿深打了個招呼。

周聿深微點頭: “請坐。”

喻初薇轉頭跟阿偉說: “你先等我,采訪還沒開始。”

“這樣,那你先忙,我正好先選個景。”

說完,阿偉就讓到了一邊。

辦公桌這邊又只剩下了周聿深跟喻初薇兩個人。

有阿偉在,剛才偏私人的話題已經不方便再提,喻初薇這一次原本可以徹底松一口氣。

可她卻沒有,心裏反倒有些悶。

只因為周聿深那樣誤解她對他的感情,但事已至此,她也無所謂了,隨便他怎麽想吧。

覺得她睡過之後翻臉不認人也好,亦或跟他玩欲擒故縱也好,都隨他誤解去吧。

反正她已經將心事都告知給他,已經沒有任何的遺憾了,倒是他,在那晚沒有及時回應她的告白時,他就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時機。

該糾結難過的人的應該是他,而不是她。

半個小時的采訪很順利,很快就到了最後一個問題。

喻初薇問周聿深: “我想在最後問一下周先生,當初是什麽樣契機,讓您選擇在潯城這邊創業呢”

周聿深靠在椅背上,神情松散: “這座城市對我來說沒什麽特別的,之所以來這裏,是因為這邊有一個對我來說很特別的人。”

喻初薇眼睫微顫,情緒在那一刻差一點沒繃住,但她很快就調整了過來,也沒去多想。

她也並不想再去猜測周聿深說過的任何的話。

“很感謝您今天接受我們傳奇雜志社的采訪,祝您生活愉快。”喻初薇突然以這句話結束了這次的采訪。

不再順著周聿深剛才的回答講下去,也不過多追問那個特別的人。

像是不感興趣,也不在乎他心裏的想法了。

就像早之前,他給她買了份芝士爆漿蛋糕,可直到過了蛋糕的保質期,她都沒碰那塊蛋糕一樣,寧願忽略他的心意,也並不想再跟他有過多的糾纏。

落地窗外,夕陽的餘暉已沒那麽晃眼,微暗的光亮染在周聿深的眉眼裏,他的眼底閃過一絲失落,不過一瞬,就像流星墜落的瞬間,旁人都還沒來得及看清,他又恢覆如常。

“不客氣,同樣的祝福也送給喻小姐。”周聿深淡聲淡氣道。

看這邊采訪結束,阿偉走了過來,對周聿深說: “周先生,我們就在落地窗前拍幾張照片吧。”

“可以。”周聿深站起了身,朝著阿偉那邊走了過去。

辦公桌這邊只剩下了喻初薇,她獨自坐在那裏,趁著阿偉忙著拍照的工夫,她將剛才的采訪稿檢查了下,視線慢慢下滑,直至落到了最後一個問題上。

周聿深那麽坦白的講出,來潯城這邊是因為特別的人,雖然下意識的以為他口中特別的人就是她。

可喻初薇卻也並不想自作多情,到底是沒聽到他親口證實,她不想到最後又是一場空歡喜。

等周聿深拍完照,離開時,喻初薇還像剛才一樣,跟他客氣又疏離: “今天真是打擾您了,那我們先走了。”

“嗯。”周聿深半倚著辦公桌,喉間低嗯了一聲,沒再說其他。

他就那樣站在那裏,看著喻初薇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他的視線裏。

像三年前分手時,像那天早上她頭也不回的離開時,她好像在他的世界裏一直都是這樣轉身離開的狀態。

周聿深當初雖然沒有那麽透徹的解過喻初薇的原生家庭,她不想說的那麽詳細,他也從來都沒逼迫過她,但也大致了解了下。

父親沈迷於賭博,母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拋棄了她。

母親的離開對她影響很深,在應該被疼愛被關心,甚至被保護的年紀,她的這些情感需求卻都沒有被滿足。

在她跟母親的這段親子關系裏,她一直都處於被母親情感漠視的狀態,時間長了,難免對母親的拋棄也會生了恨。

然而基於心理的認同作用,我們通常都會從父母那裏繼承一些特質,無論是理想中的品質,還是令人厭惡的品質。

喻初薇曾經被母親拋棄,對她心理上造成了嚴重的傷害,這就導致在她成年後的親密關系裏總會患得患失,會害怕周聿深拋棄她。

可最後,她反倒決然的拋棄了周聿深。

並不是她有意傷害,這幾乎是一種出於本能的反應。

來自於原生家庭的烙印,來自於她對母親的認同心理,即便是壞的一面。

她還是模仿了出來。

周聿深有時候也希望他可以不用看的這麽透徹,也不用這麽清醒,偶爾也可以理智的任性一回,在喻初薇要離開時,可以緊緊地抓住她的手,死活都不放開。

就像將金絲雀困在籠子裏似的,將她強制的留在他身邊。

可是他做不到,他也很心疼喻初薇曾經的經歷,想到她離開時,心理也會掙紮很久,他就沒辦法狠下心來去困住她。

也只能慢慢的循序漸進的去接近她,去挽留她。

聽見一聲門響後,周聿深回神,他低垂下眉眼,從口袋裏掏出手機,給喻初薇發了條微信:改天有空的話,出來喝杯咖啡,我們聊一下。

剛才有阿偉在,有些話聊到一半就沒辦法再繼續聊,他想再跟她聊一次。

就算以普通朋友的身份也好,只要不跟她斷了聯系,讓兩個人漸行漸遠,失去彼此之間的羈絆。

他其實什麽身份都無所謂。

收到周聿深的那條微信,喻初薇剛乘坐上電梯,她拿出手機,看了一眼,本來想回覆他一句,不用了,以後都不要再見面。

這句話剛打出來,電梯裏卻沒了信號,她沒能將那句話發出去,只好又收起了手機。

旁邊的阿偉一邊查看著相機裏的照片,一邊碎碎念道: “不愧是主編口中的青年才俊,這比明星還上相,隨便往那兒一站,你就能感覺到他身上的貴氣撲面而來,嘖,真是一表人才啊。”

喻初薇沒應話。

阿偉收起相機,望向喻初薇接著道: “剛才透過鏡頭,我都不敢看他的眼睛。”

喻初薇隨口應和了一句: “有什麽不敢看的”

“那雙眼太冷淡了,就跟以前的王一樣,不把任何人都放在眼裏,可是不知道為什麽,又覺得他那雙眼又很有故事性,就是能感覺到他心裏的悲傷,也不知道他在難過什麽。”阿偉隨口回了她一句。

喻初薇垂下眼睫,沒什麽焦點的望著地面,沒再說話,剛好電梯落到一層,停了下來,她趁著電梯門打開後,就直接走了出去。

回去的路上,喻初薇從包裏掏出手機,剛一解鎖,就看到剛才還未給周聿深發出去的那句話。

她捧著手機,怔了兩三秒,忽然想起那天深夜她獨自經歷的一場難受至極的告別,還有那天早上醒來時的煩悶與不安,這些好像都跟周聿深有關,不可否認她還喜歡他。

可是她已經感覺不到幸福了。

兩個人好像並不合適,要是合適的話,之前也不會分手。

喻初薇只覺著有些累,突然間就什麽都不想說了,她指尖輕觸刪除鍵,到底還是又一個字一個字的刪除了那句話。

轉而給周聿深發過去了簡單的兩個字:算了。

以後還是不要再見面了。

就跟他到此為止吧。

之後的日子,喻初薇如常的忙碌。

日子轉眼即逝,很快就到了九月份,忙了大半個多月的喻初薇,總算可以抽空好好的享受個周末。

周六那天晚上,蘇曼玟將她約到了常去的那家紅月亮酒吧。

夏天雖然已經過去,但夜裏酒吧的氣氛卻還是很喧嘩,也很燥熱。

喻初薇跟著蘇曼玟坐到了吧臺前,兩個人各點了一杯平常喝的酒水。

“你最近忙什麽呢,叫你出來好幾次,都給我爽約。”蘇曼玟一開口就忍不住質問她。

喻初薇雙肘撐著吧臺,她輕咬著吸管喝了兩三口酒水,才回蘇曼玟: “還是老樣子,忙著到處采訪,有些累,所以哪兒都不想去,就想在家睡覺。”

蘇曼玟扒頭看了她一眼: “你精神不對啊,是不是有什麽心事。”

還沒等喻初薇敷衍的說一句沒有,蘇曼玟就又接著道: “等一下,你讓我猜一下。”

喻初薇微探身,輕咬著吸管,開始聽蘇曼玟胡謅道: “通常讓女人煩惱的只有三件事,錢,男人,還有變老。”

“你之前欠的債已經還清,加上你現在還年輕,不用擔心變老,那你的心事就是跟男人有關,也就是說跟周聿深有關是不是”

“……”

躲了半個月,還是沒躲開這個人。

喻初薇沒說話,她的沈默裏又好像什麽都說了。

蘇曼玟繼續猜測道: “可是你都已經從周聿深的家裏搬出來了,還有什麽好煩惱的,除非你還喜歡他,跟他藕斷絲連,要不然。”

“就是跟他上床了!”

喻初薇被蘇曼玟最後的那句話,驚得不小心咬到了舌尖,她身子抽了下,連忙吐出了吸管。

“幹嘛那麽激動”蘇曼玟八卦的追問道, “不會吧,姐妹,真的讓我猜中了,你跟周聿深真的已經那個了”

喻初薇瞪了她一眼: “你別瞎猜了。”

“什麽我瞎猜,我早就料到你倆會有事,說吧,都上了床了,說明彼此還喜歡,那還有什麽好煩惱的”蘇曼玟不解道。

喻初薇輕嘆了口氣,憋了半個多月的心事,到底還是沒忍住跟蘇曼玟講了出來: “上了床又不代表互相喜歡,可能就是一時沖動。”

蘇曼玟搖晃著手裏的酒杯,幫她分析道: “所以你這麽煩惱,是因為你還喜歡周聿深,卻不知道他還喜不喜歡你,跟你上床是不是一時沖動,你煩的是這個吧”

“……”是姐妹就不要猜這麽準。

喻初薇悶悶的咬著吸管,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口酒水。

蘇曼玟用手指點了下她的腦袋,恨鐵不成鋼的訓了她一句: “你呀,就是不長記性,我早就跟你說過,周聿深看他長的那個樣子,就是個紈絝子弟,都分手那麽久了,你還一直惦記著他,現在又往坑裏跳,你真是沒救了。”

喻初薇始終咬著個吸管,任蘇曼玟怎麽說她,她都不搭話。

蘇曼玟也沒再說什麽,她掏出手機,隨意刷起了微博。

剛刷一會兒,她就用胳膊肘撞了下喻初薇: “姐妹,你猜我刷到什麽了”

喻初薇用舌尖將吸管抵出去: “你能刷出什麽,不就是各種貓貓的視頻麽。”

“是呀,但你知道我刷完一條貓貓視頻,後面關聯到什麽視頻嗎”蘇曼玟將手機放到桌子上,激動道, “大晚上的真不能背後說人呢,我竟然刷到了周聿深的視頻。”

聽到周聿深的名字,喻初薇的心裏咯噔一下,她很害怕聽到蘇曼玟接下來的話,怕聽到的是他跟別的女孩子的視頻。

半個多月前,她還想著跟他到此為止,這些日子沒見到他,她心裏也的確越來越平靜。

然而不過都是自欺欺人罷了。

想放下的念頭縱然生起一萬遍,可到頭來還是會輕而易舉的就被他影響了情緒。

“他又不養貓,你能刷到他什麽視頻。”喻初薇沒忍住用餘光瞥了一眼桌上的手機。

看封面是周聿深跟一個男人時,她才放下心來,而後才敢探身過去又仔細看了一眼。

暫停的視頻裏,背景正飄著雪,路邊的建築偏歐式,看著應該是國外冬天的樣子,周聿深穿著一件深灰色的呢子大衣,棕栗色的發稍裏落滿了雪花,他還戴著黑色的皮手套,單手握著一杯咖啡。

想起之前看周聿深的履歷,跟他斷聯的那三年他都在國外留學,這個視頻應該就是他那個時候留下來的。

“關聯的視頻五花八門,我瞧著像是一個國外的街頭采訪,過來一起看。”

說著話,蘇曼玟點開了視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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